我控訴:生物教育反生態

【專欄/永續】主筆/詹志禹

從一棵樹就可以看到人性的貪婪,也可以看到生物教育原本善意的設計,卻透過商業機制嚴重破壞自然的生態。

我的老家在樹林、鶯歌與迴龍交界的山區,屋角一棵繁茂的光臘樹(白雞油樹),在翠綠的森林中特別醒目。每年七月,這棵光臘樹必有成群的獨角仙漫天飛舞,這個令人驚奇的大自然景象已持續至少半個世紀,陪伴這個農舍的孩子長大,也陪伴這個農舍的主人靜靜地變老。##ReadMore##

獨角仙是令人驚奇的生命,牠可能是昆蟲當中體型最大的一種。台中科學博物館有一次舉辦昆蟲特展,就以獨角仙作為入館圖騰。獨角仙的幼蟲在土壤中生存的時間因種類而不同,短者一年,長者甚至可達十八年。一旦出土羽化,耀眼的生命只有兩週左右,只為了創造新生命。每年七月,牠們相約在這棵光臘樹見面,同時出現的默契,令人驚訝於生命的傳奇。

這個山區產業道路開通之後,為居民帶來了交通便利,也同時為居民帶來了盜採資源、偷倒垃圾、巧取豪奪、破會生態等困擾。這棵耀眼的光臘樹,環身飛舞的獨角仙,很快聲名遠播,引來悲慘的命運,盜抓者如蒼蠅般飛來。

有些盜抓者有高貴的理由。他們說:他們是學生物的,來抓幾隻回去做觀察或實驗,只抓少數幾隻,不會絕種。或者說:他們是老師帶學生來觀察,進行生態教育,只抓少數幾隻,不會絕種。

大部分盜抓者不必理由,或喜歡強詞奪理。他們說:「這又不是你們養的,抓幾隻又怎麼樣?」有一位利用夜晚來抓,引發犬吠,主人勸說:「你吵到我們的安寧」,他生氣地回說:「那我白天來抓,可以嗎?」完全不認為盜抓這些生物有何值得羞愧之處。

許多成群結隊的盜抓者,利用深夜強取豪奪,使用強烈探照燈照射獨角仙,完全無視於引發犬吠、擾人睡眠。若抓不到樹梢的獨角仙,則用力搖撼樹幹,甚至使用石頭猛扎樹幹,完全無視於樹皮受傷將導致樹木死亡。主人不敢制止,怕引發衝突,生命受威脅。

盜抓者鼎盛,其實最重大的原因是因為有人買。獨角仙的市場需求,至少來自三方面:日本人蒐購、博物館做標本以及學校生物教育要求學生飼養。其中最令人氣餒的是:生物教育竟成為破壞生態的幫兇。由於台灣地區小學生有上百萬人,當自然課本要求學生飼養獨角仙來觀察昆蟲的「變態」過程時,獨角仙市場便形成了,他的命運也就悲慘了。根據媒體的報導,每隻獨角仙的身價在數十元到數百元之間不等。偶而也有極少數的老師帶學生單純來觀察和解說,令人覺得分外珍惜。

半夜有人來盜抓時,我們曾經報警。警察說:獨角仙不是瀕臨絕種的動物,所以無「法」取締盜抓者。

獨角仙不是瀕臨絕種的動物?這真是一件可喜又可悲的消息,而且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。今年我看到樹上的獨角仙已經所剩無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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